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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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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不出,她的手勁竟然這麽大!

跌坐在椅子上,蘇木楠瞪著她,面頰如同火炙般的刺痛重創了他的自尊。

柳青兒同樣震驚不已,瞪視著自己顫栗的右手,無法相信她竟然甩了令人畏懼的蘇爺一個大耳光。

“你……你竟敢對我動手?”

震驚過後,蘇木楠暴怒地跳起,將仍陷入驚懼中的她一把抓在手裏。

“我不是有心打你,是你的言行傷人大深。”面對他的失控,已經深感後悔的她急忙解釋,試圖平息他的怒氣,可是她的言語無法阻擋他狂燒的烈焰,他如同被激怒的猛獸般將她抱起。

她原以為自己不會懦弱地畏懼他,可是她錯了。

當看到他額頭上暴露的青筋突地狂跳,再感到他粗重的呼吸熱辣辣地拂在她面上時,她害怕了,從未有過的害怕。

“我發誓不是有意打你……放我下來……”

然而他更加用力地抱住她,令她雙腳離地,她唯一能做的只是驚恐地抓住他手肘,而那堅硬的肌肉所傳遞出來的力量,更是讓她恐懼得幾乎暈了。

“木楠,求你聽我說……”發現他正將她抱向床時,她唯一的想法是希望他能念及舊情,相信她的話。

可是暴怒的男人聽不見任何哀求,何況他早已被仇恨和絕望蒙蔽了心智,面對她的哀求,他的回答是將她無情地拋到床上。

一接觸到柔軟的床,她立刻滾向另外一邊,但他只是輕輕一拉,就把她拖了回來,他用雙手按著她雙肩,將她釘在床上,他的臉幾乎貼在了她的臉上,她驚懼地看著他眼裏的火焰越燒越猛。

他原想對她怒吼,卻發現與她如此貼近時,他的憤怒轉成了難以克制的欲念。

所有的改變只在一瞬間,他厭惡這樣,卻似乎無能為力,於是他向本能屈服,俯下身,重重地、深深地親吻她。

開始時她反抗他,試圖掙脫他,但他結結實實地將她緊箍在身體下,讓她無法移動分毫,而他的手探入她的衣內,愛撫著她的身體。

他的觸摸粗魯而直接,不帶任何感情,柳青兒詛咒著他的蠻力,痛恨身為女人而不得不屈於體力上的劣勢,任由力氣強過她的男人態意操控的現實。

於是她靜止不動,提醒自己不要反抗,也不能回應,因為他是在懲罰她,並不是真的愛她,此刻跟他說理,或是縱容自己的感情都只會適得其反,不僅更加激怒他,給自己帶來災難,還會讓他更加確信自己是個“水性楊花”的女人。

當她的抵抗消失後,他擡起頭來看著她,她從他幽深的黑眸中,看到正在燃燒的熾熱的烈焰,那令她再難保持冷靜。

“你……你想幹什麽?”她顫抖地問。

他的回答是眉頭緊皺。

幹什麽?他也希望知道答案。

他警告自己不要受她迷惑,可她深受傷害的眼睛仍影響著他的思維,她柔軟的身軀蠱惑著他的感官,他知道自己確實粗魯地傷害了她,可是他無意對自己的言行說抱歉,畢竟,親吻她,帶給了他銷魂奪魄的感受,那仍令他體內的熱血在他不安份的血管裏“突突”亂竄。

他只能以數年的痛苦生活提醒自己,保持自己對她的恨意,以此阻止自己再次匍匐在她的裙角之下,做那個可憐的傻瓜!

過去幾年來,他沒有一天不在詛咒她。

是她背棄了他們的盟誓,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時候絕情地拋棄了他,並奪走了他的快樂和希望,毀滅了他人性中本該有的美德,讓他成為一個沒有心肝的人。

為此,就算他毀了她,也是她咎由自取,怨不得人!

他充滿矛盾的目光撕扯著柳青兒的心,當感覺到他時淺時粗的呼吸與她的呼吸相融時,她有種本能想伸手勾住他的頸項,將他拉低一點,讓她與他的唇相貼,而且她不知道自己真的這樣做了,她的手舉起,撫摸著他比記憶中寬了許多的肩,而在她正要環上他的頸子時,她的手忽然僵住。

親你就像親鴨子嘴。

他鄙夷的聲音在心靈深處響起,她猛地縮回手,卻在半途被他的手截住,用力捏在掌心,再放到嘴邊親吻。

這個細小的動作令她心頭一震,而他眸中的兩簇火光燃燒成熾熱的火焰。

當他親吻著她的手心,熾熱地註視著她時,他仍沒忘記對她的嘲弄、貶低和羞辱。“你真的很需要男人,是嗎?”他降低身子更緊密地覆蓋著她,冰冷的目光將她的呼吸凍著。“只要你開口,我可以給你。”

“你是什麽意思?”她困惑地問,卻只換來他無情地冷笑。

感覺到他緊貼著自己的身軀那微妙的變化時,她震驚地領悟到他暧昧而放蕩的話意,於是她開始奮力扭動,一心只想逃離他。

無論怎樣愛他,她絕不能任由他糟蹋自己!

他用力壓住她,在她耳邊怒吼。“我警告過你不要接近我,是你自己不聽!我叫你走時,你為什麽不馬上離開?現在你不能怪我無禮!”

他一邊罵著,一邊把她摟得更緊,她每一次扭動掙紮,對他都是意志力考驗,他恨自己的身體對她的快速而奇特的反應,更恨她一再把他逼向失控的邊緣。

她兩眼發黑,幾乎陷入昏迷中,她希望自己真的昏過去,這樣的話,她就不必面對他如同野獸般的行徑,也希望自己是在做夢,一個終究會醒來的惡夢。

可是,他的重量告訴她,她沒法逃避的現實。

她用盡全力抓著他強壯的臂膀,虛弱地問:“你到底要幹什麽?”

“我要幹什麽?”仿佛她提了個怪問題似地,他突然擡起頭來看著她,“既然你一再申明你的清白,那就讓我來驗證你的貞潔……”

一聽他又想用這種下流的方式來羞辱她,柳青兒氣得兩眼冒金星。

這個混球,他根本就沒有把她的真心當回事,他以為她是他那些專門提供男人快樂的風流女人嗎?而她,又為何要一再忍受他的欺淩,難道就因為愛他,就必須卑躬屈膝,對他一讓再讓嗎?

當他再次俯身想親吻她時,她猛地轉開臉,並在他肩頭上狠狠咬了一口。

受此突然襲擊,他驚呼一聲放開她,低頭查看自己的肩,而她順勢將他往邊上用力一推,逃下床去。

蘇木楠捂著肩膀跳下床,柳青兒的動作一點不慢,立刻跑到房間的另一頭。

見她戒備恐懼地註視著他,蘇木楠嘴角一抿,冷然道:“你不需要躲,我根本就不想碰你!”

不想碰她?他暗自驚訝自己竟能將這個謊言說得如此理直氣壯。

柳青兒看著他,心裏充滿苦澀和悔恨。

失去的東西真的再也無法找回了嗎?為何她無法相信他已經不再要她的事實?她為什麽還這麽傻,竟然以為他先前的那些親吻就算不再有愛,至少還有些感情?

他是個風流浪子,如果此刻這裏是其他女人,只要他想,他一樣可以縱情地挑逗她們,親吻她們,她不過是恰好在這裏而已,否則他根本就不想親她,他不是也承認,親她就像親鴨子嘴一樣沒趣?

她的愛,註定失敗,無以名狀的空虛感席卷而來,她垂下眼看著黑暗的地面。

“現在我相信你沒有說謊,你是真的很討厭我,不想見到我,因此你拒絕聽我的解釋,拒絕相信我的清白,你指控我的不實罪名,只不過是要甩掉我的借口,既然如此,你放心吧!以後我不會再抱著幻想糾纏你。”說完,她沒有看他一眼往門口走去,心裏終於感到了一些平靜。

也許那不是平靜,而是心死。

今晚的數次交鋒,已經讓她心力交瘁,也讓她看透一切,如果她再執迷不悟,以為他還像過去一樣愛她,那她只能自取其辱。

“你的意思是,我可以離開此地繼續行程嗎?”當她的手搭上門上拉手時,他忽然問。

她靜止不動,隨後,帶著一絲猶豫轉過身來。“請你留下來。”她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地說。

蘇木楠暗自欽佩她的忠誠,是董家的利益和她的責任心,以及天星山莊的殘暴破壞,讓她放棄了自尊轉而求他。可是,想到她即便此刻也只為董浩著想時,他猛地挑起了雙眉。

她顯然很了解他這個叛逆舉動所代表的意思,就事論事地說:“我相信沒有了我的‘糾纏’,你應該可以遵守與碧籮夫人的約定,她需要你的幫助,而你確實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。”她可真是個精明幹練的女人,只要不牽扯感情,她的思維總是那樣縝密。

他嫉妒地想,並以刁難的口氣反詰,“我有沒有聽錯?你竟敢責怪我?”

“你沒有聽錯,那本來就是你的錯。”

他冷笑,“那你是否想過,導致我犯錯的真正禍首是誰?”

“不要把自己的罪行強加在別人身上。”不想再挑起戰端,她冷靜地回答,仿佛他冰冷的神態對她沒有絲毫影響。“身逢不幸遭遇的人很多,將個人的不幸轉嫁到無辜者身上是不對的。”

她的冷靜和指責讓他很不痛快,那讓他覺得在兩人交手時自己落在了下風,為了搶回制高點,他想要激怒她。“你可真會說話,既然如此,那‘少夫人’何必將青桑坡的不幸強加到我身上?難道你忘了你那位無所不能的‘夫君’?為何不讓他來此展現一下神勇武功,天星山莊怎是他的對手?”

盡管內心再次被他尖刻的言詞所傷,但柳青兒仍下巴一揚,冷靜地說:“我告訴過你,我從來不是董浩的妻子,因此你不必再用那樣的言詞羞辱我,青桑坡一再遭天星山莊侵犯,全是你的縱容所致,解鈴還須系鈴人,如果你還有點責任感,就該知道該如何收拾殘局,言盡於此,該如何做,你應當清楚。”

她走了。

當房門在她身後靜靜合上時,蘇木楠感到空虛與寒冷,她離去時毫無表情的面子孔,那張來時充滿自信,離去時茫然若失的臉困擾著他。

今晚他再次全勝收兵,毀了她的自信,更狠狠地羞辱了她,照理說報覆、折磨她、讓她痛苦,是他最大的快樂,可為何此刻他感受不到絲毫喜悅?

從認識她以來,他見過她哭,見過她笑,見過她發愁,見過她撒嬌,也見過她出糗時的尷尬和羞怯時的臉紅,可獨獨沒見過她剛才的那種神情,就好像飄離樹幹的孤葉,又仿佛一口被抽幹了水的拈井般毫無生氣。

他能應付她的唇槍舌劍和譏諷怒罵,卻不知該如何應對她的冷淡與平靜。

註視著桌面上閃耀的燈芯,他默默地問:柳青兒,難道這就是我們的最後結局一一彼此折磨直至情感枯竭?

如果那樣,他寧願從來沒有認識過她,從來沒有愛上她!

悲哀如同沈重的大山向他迎面壓來,他倒在床上,往事像一道涼風卷起陰郁的迷霧將他困住。

清竹溪位於距蘇家主宅不遠的朱雀橋邊,原是蘇家某位祖先的妾室居所,此地環境清幽僻靜,據說那時蘇家人丁興旺,為避免妻妾爭寵內鬥,蘇老爺將妻妾安置在不同別苑居住。

可此舉並未阻止妻妾、嫡庶間的紛鬧,最後不僅鬧出人命,還差點將蘇家百年家底賠光,於是痛定思痛後,制訂了“蘇氏男子不得納妾,否則逐出家門”的新家規,此後,蘇家沒再有過納妾的子孫,蘇府內也未再發生過“後院起火”的事,而且生意興隆,財富劇增。

然而,蘇家從此人丁漸漸不濟,多為單傳嫡子,那一處處深苑小宅逐漸荒蕪,只有忠實的守苑人守護,並成為蘇家小少爺和他的朋友們玩耍的樂園。

十二歲那年的夏日,蘇木楠與他朋友們在清竹溪玩起官兵捉盜賊的游戲,孩子們喊著跑著,整個院子因為他們的笑鬧聲而顯得生氣勃勃。

忽然,有個女孩淒慘的哭聲從花園的石徑上傳來。

有人大喊:“柳進楓,你妹妹摔跤了!”

可是正在扮演盜賊四處躲藏的男孩沒停下。

“進楓,你帶你妹妹來玩,為何又不照顧好她們?”俊俏的蘇木楠高聲喊他的朋友,但貪玩的男孩已經跑進花園深處,其他孩子們則吆喝著追趕而去,只有他轉身往石徑跑去。

石徑的盡頭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漂亮女孩,他聽說柳家雙胞胎姐妹十分漂亮可愛,卻從來沒有真正見過她們,他根本分不清誰是姐姐,誰是妹妹。

此刻,穿杏黃色衣裙的女孩滿臉憂慮地站在那裏,腳邊有個穿紅色衣裙的女孩跪坐在地上傷心哭泣,他猜想受傷的應該是妹妹柳青兒,因為柳進楓常說,他的大妹妹絮兒很文靜,從來不大聲說話,連哭泣都是安靜的,他的小妹妹柳青兒剛好相反,做什麽都是風風火火,大聲大氣。

果不其然,看到他走來,站著的女孩對他說。“我妹妹摔跤了,她很痛!”

“是嗎?讓我看看。”他走過去,把那個哭個不停的女孩抱起來,發現她的裙子已經破了,露出膝蓋上流血的傷。

看到血,紅衣女孩立刻發出更加尖銳的哭聲。

她的小姐姐也慌了,帶著哭腔說。“喔,好多血!我去找哥哥!”她匆匆跑進花園。

蘇木楠把懷裏的女孩抱坐在草地上,然後對著她的膝蓋吹氣,並安慰道:“不要哭,我吹一吹你就不會痛了。”

吹了一陣,確定血不再流後,他停下來,卻聽到女孩說:“還要吹吹。”

他擡起頭,發現女孩不哭了,一對漂亮的眼睛好奇地看著他,他好納悶,過去自己去柳家怎麽沒有見過這個漂亮的小東西。

見他只是看著她,女孩指指自己的膝蓋。“大哥哥吹吹,青兒不痛。”

他笑了。“我告訴過你的,對不對?等我替你把傷包起來,你就不會痛了。”

蘇木楠撩起她的裙裾,用手幀將她的膝蓋包上,為了避免她再次因為疼痛哭起來,他跟她說話,分散她的註意力。“你叫柳青兒,是嗎?”

“對,你叫什麽?”

“我嗎?”他看看她,本不想回答,但她雖然年幼卻顯得成熟的眼睛,充滿期待燦盯著他,於是他回答道:“我叫蘇木楠。”

“你就是木楠哥哥,我認識你!”

他詫異地問:“今天我們才第一次見面,你怎麽會認識我?”

“因為我哥哥和爹爹總在說你,以後我長大,也要像你一樣會記帳打算盤,像你一樣厲害。”

“是嗎?可是我沒有那麽厲害呢!”

“你有,我就知道你很厲害,而且你也長得很好看,比哥哥好看!”

“真的嗎?”蘇木楠覺得不可思議,一個四歲女孩的讚美竟讓他感到飄飄然。

他替她擦幹凈臉上的淚水,抱起她說:“來吧!我送你回家,也許你爹娘會想帶你去看郎中。”

“不要看郎中,木楠哥哥吹吹就好!”她摟著他的脖子,信任地靠在他身上。

看著她美麗的小臉,聽著她稚嫩的話語,他感到心裏熱呼呼的,一個小小的心願就從那一刻落在了他的心底,希望以後每天都能看到她,看著她長大一定是件快樂美好的事。

他的希望果真實現了,因為從他把她送回家後,她便每天都到他家找他,而且無論受了什麽傷,甚至蟲叮蚊咬都會找他“吹吹”。

從此她成了蘇府的常客,對宅大院空的蘇宅來說,多了一個活潑可人的女娃,似乎多出了許多快樂,何況這個女娃是如此漂亮聰慧,而且還對蘇木楠崇拜不已。

當美麗的柳青兒一天天長大時,蘇木楠的心也一天天成熟,並且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,可是,一向通情達理的祖父卻與他意見相左。

“除了柳家女孩,你可以從任何女人中選一個成親!”在他二十歲時,祖父忽然把他叫到宗祠,開門見山地說。

他懵了,卻大膽地抗議。“不,我只要青兒。”

“她太小,不適合你。”蘇老爺棱角分明的嘴緊緊抿起,露出不讚同的神情。

“她會長大。”他堅持,臉上的表情與祖父一樣緊繃。

蘇老爺目光炯炯地盯著他:“柳家不配蘇門!”

“我要娶的只有青兒!”他桀騖不馴地昂起頭,一臉的叛逆。

深谙欲擒故縱之術的蘇老爺當然明白“欲得之,先予之”的道理,他沒有繼續施壓,反而語氣一變,附和道:“我也喜歡青兒,她聰明伶俐,人也很漂亮,但她不適合你,除了她太年幼外,還因為與柳家聯姻,對我們蘇府毫無益處,祖父替你挑選的女子,不僅人品出眾,儀態大方,而且與我們門當產對……”

“除了青兒,我誰都不要!”他打斷了祖父的話,年輕的身軀繃得筆直。

蘇老爺嚴厲地說:“等你年紀稍長後,你會明白兩個家族的聯姻不能只考慮個人喜好,你是我唯一的繼承人,擔負著延續家業的重任,怎可如此任性妄為?”

“青兒聰明能幹,就算為了家族事業,我也需要她這樣的內助之賢。”

“你應該去認識其他女人,也許她們之中有比青兒更合適的。”

“不必了,不管她們有多好,我只要青兒!”他的回答沒有絲毫讓步。

蘇老爺非常了解孫子的個性,知道這種事不能硬逼,於是眼睛一亮。“好吧!

如果你執意要娶她,那我們祖孫就在這裏訂個五年契約,如果你答應,祖父就幫你把那些親事退掉,並答應考慮你與青兒的親事;反之,祖父會立刻為你訂親,並警告柳家不得再讓女兒踏進咱們家大門。”

動輒契約,真不虧是商界老狐貍,他負氣地叫道:“祖父,你不可以……”

“我可以!”蘇老爺口氣堅定,看到孫子露出忿然之色仍不為所動。“說吧!要不要訂這個契約?”

看到祖父算計的目光,蘇木楠感到無奈,可又想訂那個契約,他起碼還有機會與柳青兒在一起,不訂,則連一絲絲希望都沒有了。

“說吧,什麽契約?”他忿忿不平地問。

“從明天起的五年之內,你不得再與青兒來往,每天跟我去店裏或石場,蘇家人丁單薄,祖父年歲已高,你得多管些事,五年後青兒十七歲時,如果你還像今天這樣喜歡她,祖父會親自去柳家替你說親,讓你娶她。”

聽到祖父禁止他與柳青兒來往,蘇木楠先是暴跳如雷,可轉眼間卻安靜了,淡淡地說:“好吧!我答應,只是祖父要記住五年後親自替我上柳家提親。”

“當然,祖父說話算話!”

一紙契約簽定,紙筆一收,祖孫倆都笑了,各自帶著滿意的算計。

老的料定,少男少女的情愛經不起時間考驗,只要不讓他們見面,不出年餘,事情必定改觀,小的則在想,五年時間轉瞬即逝,可祖父的保證關系到他一生的幸福,只要先穩住祖父,不強迫自己馬上成親,一切都好辦。

至於與柳青兒見面,他絕對能安排,蘇家那麽多空置的別院,他何須發愁?不能明著相見,暗地裏總可以吧?祖父再神通廣大,也難防到每一個地方。

從此後,柳青兒按照他的吩咐再也沒有在主宅出現,卻經常與他相約在清竹溪美麗的花園。

懵懂的情愫伴隨著她成長,在她十四歲情竇初開時,他們向對方獻出了第一個甜蜜的吻,從此,這對戀人全心期待著柳青兒十七歲生日的到來,然而,一場意想不到的厄運在柳青兒滿十七歲前降臨,並將他們拆散。

那天,祖父摔倒在臺階上,從此再沒睜開眼睛,於次日深夜去世。

祖父去世後的第二天,他趕去他們每日相約的地方找她,怕她會等他,更怕她得知祖父去世的消息後為他難過。

夜晚的清竹溪十分幽靜,月光灑落在樹葉上,花枝上。

她果真在那裏,端坐在置於花木前的木椅上等他,點點細碎的銀光灑落在她身上,她仿佛雕像似地端坐著一動也不動,她的臉像月盤一樣冰清玉潔,她的眼睛像寶石一樣晶瑩透亮,她的頭發如黑色的瀑布般披散在瘦削的雙肩,她穿著一襲做工講究的白色衣裙,看上去無比漂亮,也無比悲傷。

看到她,他心裏的痛苦得到些許釋放。

當聽到他的腳步聲,看到他出現在月光下時,她美麗的眼睛動了,一串如珍珠般閃亮的淚珠墜落,來不及擦拭淚水便跳了起來。

“木楠一一”她呼喚著,投入他張開的懷抱。

“青兒!”他緊緊抱著她,黑色的頭顱埋進她充滿少女馨香的頸項間,深深地呼吸著他眷戀並渴望的芳香。

兩天,他與她才兩天沒見嗎?可他感覺仿佛已經與她分開了一輩子!

經歷了死亡和失去的深切痛苦後,在巨大的責任和壓力忽然強壓在他雙肩時,他是多麽地想念她,需要她。

他撫摸著她,擁抱著她,親吻著她,感受她代表著生命與活力的芳香,需要她攜手驅趕那沈澱在內心的憂傷和寂寞。

感覺到他的淚,她忽然想起昨夜他托人帶給她的信,不由擡起頭來,顫聲問:“木楠,你為何如此悲傷?難道一一你祖父……”

“是,我祖父過世了,就在昨天深夜。”他悲哀地說,面對心愛的女人,他無意掩飾自己的悲傷。

柳青兒身子猛烈一晃,他的祖父,那位威嚴又慈祥的老人死了!他剛剛喪失了他唯一的親人,而她……

“木楠!”無法往不想,她盈滿淚水的眼睛閉上,緊緊抱住他,發出一聲不像十七歲少女該有的、充滿絕望和痛苦的悲泣。

她的呼喚震撼蘇木楠的心,他拋開悲傷,抱著她纖細的身子輕輕搖晃著、安慰著。“青兒,不要再哭了,祖父從跌倒後就一直沒再醒來,他走得並不痛苦。”

話雖如此,但想起祖父硬朗的身體竟經不起一摔;想到偌大的宅院從此再也聽不到祖父爽朗的笑聲,看不到他逗弄孫子,戲弄仆從的閃亮目光時,他仍感到痛不欲生。

懷裏的柳青兒傷心痛哭,那份深沈絕望的痛苦令他感動,他撫摸著她絲緞般的長發輕聲安慰道:“別難過,雖然祖父去世了,但我還是會盡快到你家去提親,沒有了祖父,我更需要你的陪伴……”

“不……不要再說了……”她的嘴貼在他胸前嘶啞地說:“喔!老天,我如何能告訴你?如何能求得你的寬恕啊?”

她的話含糊不清,卻仿佛一道冰冷的寒流穿透他的心房。

他強托起她的臉,想要問那到底是什麽意思,可月光下的她蒼白得幾乎透明,看著她悲傷欲絕的面容,他只想用自己的愛撫平她所有的痛苦。

他帶她坐在他們專屬的小天地一一花叢中的木椅上,為她擦拭著眼淚,可是,他的關心和愛意似乎起了相反的作用,她的淚水越流越多。

她激烈的反應引起了他的疑惑。“青兒,告訴我,還有什麽事困擾著你?”他摟著她單薄的肩,讓她靠在自己身上,焦慮地問。

她抑制住抽泣,側過臉與他四目相對。

此刻,他眼中的痛苦正被對她的關心所覆蓋,對如此有情有義的男人,她怎能棄之而去?

無法再面對如此深情的目光,她猛地跪在他面前,緊緊抱住他,將臉埋入他的雙膝,眼淚立刻染濕他的衣裳。“原諒我……求你……原諒我……”她喃喃地說。

他的心顫栗,手顫抖,但他仍撇開心頭的焦慮,彎下身撫摸她聳動的雙肩和淩亂的長發,用滿腔的愛給予她所需要的支援。

“我原諒你,只要你快樂……”

她猛地揚起頭,激動地說:“我不快樂,沒有了你,我再也不會快樂!”

“你有我。”盡管心裏的憂慮越來越深,但他沒有逼她,只是溫柔地安撫她。

“我們說過永遠不分開,我會信守承諾,盡快去柳家提親,永遠陪伴你。”

然而,他的話帶給了她更多的悲傷,他對她越好,她越痛苦。

她伏在他膝上無聲地痛哭,他的爹娘早逝,是祖父一手將他養育成人,他們祖孫二人感情篤深,如今,在突然失去唯一摯愛的親人,他的痛苦和茫然可想而知,她怎麽能再給他致命一擊?怎麽能在這艱難的時刻棄他而去?

她閃避的目光和含混不清的話語,終於讓他感到事態嚴重,不由雙手托起她的臉,看著她令人心痛的淚眼再次問道:“青兒,你是為我祖父哭泣嗎?”

一聲發自心靈深處的嗚咽幾乎撕碎他的心,可是他還是硬著心腸要她的答案。

“是的,我為你祖父哭泣,為你哭泣,也為我自己哭泣……”她想垂下頭逃避他銳利的目光,可是他不許。

“為你自己哭泣?什麽意思?”他雙手的力量迫使她不得不迎向他的目光。

不能再隱瞞,不能再拖延,該來的總是要來,她抽泣地說:“我姐姐跑了。”

“跑了?”他疑惑地問:“你姐姐不是明天就要與董浩成親了嗎?”

“是的,可是昨天深夜她跟柴士俊私奔了!”

“私奔?跟士俊?”他震驚地問。

他與董浩、柴士俊還有吳家二公子不僅是同齡人,更是好朋友,他不敢相信聰明的柴士俊會做出這樣荒唐悖理的事情來。

“是的,他們只傳回幾句歉疚的話……”她哽咽地告訴他。“姐姐與他早就私下相好,我原以為姐姐沒有那膽子,可是,她真的跟他跑掉……”

聽完她的話,他不由義憤填膺。“朋友妻不可戲,士俊瘋了,竟敢搶走董浩的女人,膽子真不小!”

柳青兒無法回答,她仿佛耗盡了全身力氣似地依偎在他膝蓋上。

輕輕撫摸著她的頭,他似乎理解了她的悲哀。“你爹娘一定深受打擊?”

“爹氣得吐血,娘也病了,哥哥發脾氣。”她喃喃地說:“現在,只有我代姐姐出嫁才能挽救柳家……”

“不!我不準!”他終於明白了她如此悲傷的原因,明白她姐姐與好友的私奔帶來的嚴重影響,可是,她竟然不為他們的愛情奮戰,輕易犧牲他們的幸福去挽救家庭的名聲,這對他絕對是個沈重的打擊。

絕望與憤怒令他失控地抓住她的下頒,迫使她揚起臉來。“聽到嗎?我不準,你是我的,我們在這裏的山盟海誓難道你都忘了?”

下頷的痛感與內心的傷痛令她眼淚進出,“我沒忘,可是我爹娘病了,董府不肯放棄婚約,哥哥不許柳家醜事外揚,我該怎麽辦?”

她的眼淚和無奈的語氣打動了他的心,可是剛失去親人的他沒有承受另一個失去的勇氣,他猛地站起來,讓依偎著他的柳青兒跌倒坐在地上。

“你不能輕易放棄我們的愛,我們發過誓要終生相守,你就得信守承諾!老天在上,看看這裏。”見她一心只顧慮到她的家人,而忽略了他們的感情,他激憤地指著椅子,再指指天空。“就是在這裏,在這輪明月下,你與我定下了盟約,你說要做我的妻,愛我一輩子,可才多久,你竟然想嫁給另外一個男人!”

他的怒氣嚇到了她,這個她從小就認識,情竇初開時就愛上的男人雖然個性強悍,但從來沒有對她高聲說過話,此刻卻仿佛一匹被激怒的雄獅,對著她怒吼還冤枉她。

“木楠哥哥……”她用幼時習慣的稱呼呼喊他,可他立刻瞪著她。

“不要那樣叫我!”他生氣地說:“我早愛上了你,你也說過你愛我,我們等了這麽多年,眼看終於可以在一起,你卻要離開,難道你過去所說的全是假的?”

“不是假的,我愛你,只愛你!”她坐在地上抱住自己,伏在手臂上哭泣,感覺來自四面八方的力量正把她撕裂。“替我想想,我該怎麽辦?爹娘在病榻上要我代姐出嫁,哥哥要我顧全家風,旁人要我恪盡孝道,你要我遵守承諾,而我……我不想辜負你,也不想做不孝女,難道你不能體諒我嗎?”

她的痛苦同樣折磨著他,看著哭泣的她,他心裏只有不舍,可是,她要放棄他們的幸福,這點他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。

他走過去單膝跪在她身邊,將她摟進懷裏,激動地說:“我能體諒你的難處,讓我去找你的爹娘,告訴他們我們要成親。”

她搖頭。“不行,就算我爹娘答應,董府也不會讓步。”

“那我去找董浩,或者直接去找他母親,我知道董浩一向聽她的話,我去求她不要拆散我們!”

她依舊搖頭。

他緊緊抓著她的手將她從地上拉起來。“那我帶你私奔,跟我走,我絕不會讓你吃苦,我會一輩子愛你、珍惜你!”

他描繪的前景是如此誘人,月光下的他,仿佛是無所不能的神,她希望自己能告訴他,她有多麽愛他,願意跟隨他到天涯海角啊!可是,她不能!

“木楠,”淚流滿面的她忽然拉下他的頭,用力親吻他,可那個吻並沒有往日的激/情和快樂,卻仿佛是犯了錯的孩子,想用一個親昵的動作求取寬恕。

“青兒,求你不要離開我,讓我們一起……”感覺到她的放棄,他抱緊她,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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